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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不是一輛吉普車,只是一輛普通的小型汽車。吉普車是每一個沙漠居民的美夢,可是太貴了。

我們——先生和我,不喜歡分期付款,因此縮衣節食的省哪——省出來一輛最平民化的汽車錢。指定要白色的,訂了一個月不到,汽車飄洋過海的來了。

沙漠的白天,氣溫高過五十度以上,車子沒有庫房,就只有給它曬著。等到下午由我開車去接先生下班時,得先把坐墊上放一小塊席子,方向盤用冷水浸過的抹布包住,這才上路。

回想起來,也是夠瘋的了,就用這輛不合適沙漠情況的車子,三年中,跑了近十八萬公里的路。有一回,從西屬撒哈拉橫著往右上方開,一直開到“阿爾及利亞”的邊界去。

又有一次,把車子往沙漠地圖下方開,穿過“茅烏尼它尼亞”一直開到“達荷美”;而今稱為貝林共和國的地方才停止。

這輛車子——我們叫它“馬兒”的,效能好得教人對它感激涕零。它從來不在沙漠中賴皮。無論怎麼樣的路況,總也很合作的飛馳過去。

就算是四個輪子都陷在沙裡了,我們鋪上木板,加上毯子,用力一發動,白馬就勇敢的跳出來。馬兒吃的汽油少,而且從不生病。

到了後來,沙漠的強風,夾帶著沙子,天天吹打著駕駛人要看路的那塊玻璃。將玻璃打成毛沙的了。

“白馬眼睛毛啦!”我對先生說。

那時候我們已經住在沒有沙塵的島上了。

也捨不得換那片玻璃,將它當成了一場美麗生活的回憶。我們就在島上迷迷糊糊的開著它,直到有一天,鄰居說要買一輛舊車給大兒子去開。他,看中了我們的。

我捨不得,雖然開出的價格十分引誘人。

“換啦!”荷西說。我看看他,不講話。

“都那麼多公里了,還不換,以後再也沒有人出這種價格了。”

我終於答應了,看了一輛新車,又是白色的。那時候,正是失業的開始,我們居然很樂觀的去換了一輛車。

當那個買主來牽他的馬兒時,我將這匹帶給我們夫婦巨大幸福的好馬,裡裡外外都清潔了一遍。它走的時候,我跑到屋子裡去,不想看它離開。

沒過幾天,撒哈拉的汽車牌照被新主人換成迦納利島上的了。我急急的往鄰居車庫中跑,怕他將舊牌照丟掉。“拿去吧!我沒有丟。”鄰居說。

我抱著車牌回來,將它擦了一遍,然後掛在車房裡。

這兩三年來,那種屬於我們第一匹馬兒的汽車也開始進口臺灣了。我特地跑去看了一看車型,走出來時,發覺自己站在臺灣的土地上,那種“恍如一夢”的感觸,很深、也很迷茫。

特別注意那種進口車的廣告——寫得不夠引人。我心裡默想,這個進口商怎麼那麼不明白,在中國,第一個用這種車子去跑沙漠的人就是我。廠商找了些不相干的人去打廣告,有什麼說服力呢?

而他們,是不會看見這篇文章的——因為生意人不看書的佔大多數。所以,我就不把這種好效能、好本事、好耐力的汽車名字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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