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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書冷冷地笑,竟將手放了,作勢要走:“那我回去跟先生說你三個月前的賬目上,有一筆五千兩的出賬不對。”

“哎哎哎,有錢,有錢!”呂顯二話不說連忙拉住了他,將他往屋裡拽,“真是,你說你,年紀不大,學得謝居安那樣老成有什麼意思?哪怕跟刀琴一樣也好啊。動不動就拿賬來威脅,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說吧,什麼事兒?”

劍書顯然已習慣了呂顯的德性,情知事情緊急,也不耽擱,言簡意賅道:“漕河上翻了船。”

呂顯忽地一震:“什麼船?”

劍書道:“絲船。”

呂顯兩隻眼睛都冒了光:“什麼時候?”

劍書道:“三天前。訊息是加急傳來的,京中還沒幾個人知道。”

呂顯頓時撫掌大笑:“好!”

劍書道:“先生說,前陣子京中絲綢商人聯合起來把絲價壓得極低,如今漕河上運絲上京的絲船翻了,京中生絲之價必漲。若能趁著訊息還未傳開,以低價購入生絲,待訊息傳開絲價漲時出手,當能大賺一筆。只是前陣子壓價,許多商人扛不住,多已將手裡的生絲販出,只怕市上已所剩無幾。”

呂顯琢磨了一會兒,把京中一應大小商人的名字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扯開唇角一笑,眼底竟是熠熠光華,只道:“有的,還有一位!”

*

許文益見著尤芳吟走進來時,被她憔悴的臉色嚇了一跳:“您這是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啊?快來人給尤姑娘端杯熱茶上來。”

尤芳吟揉了揉眼睛,坐了下來。

下面的夥計立刻把茶給端了上來,也難免用藏著幾分擔憂的眼神看了她幾眼。

此地乃是江浙會館裡的一間客房,由江浙商幫的商人們在此設立,專容納江浙兩省上京來商人留宿、談生意。

許文益便是蘇州南潯的絲商。

兩個月前他就上京了,只因江浙一帶做絲綢的大商人聯合起來壓低生絲的進價,搞得蠶農不滿,他們這些以販絲為生的中小商人亦無以為繼,只好逼得北上。誰想到京中大商與江浙大商也沆瀣一氣,加之入京的中小商人太多,絲價不漲反跌,竟只有去年市價的一半!

別說賺錢了,就連付給蠶農的成本價都不夠!

許文益今年三十六歲了,即便沒有學人蓄鬚,一張臉上也看得出有些了風霜痕跡,眼角都是細細的皺紋。更不用說連日來絲價不漲,他滯留京城,睡著今天的覺卻不知明天的太陽會不會升起來,實覺得每一日都在油鍋上煎熬,連眼神裡都透著一種沉沉的壓抑與焦慮。

他的身家性命都在這單生意裡。

去年學人販鹽賠了不少,今年從蠶農手裡買絲時都拿不出錢來,還好他是南潯本地商人,又與當地蠶農往來過數年,大家都知道今年行情不好,但願意信任他,只收了他一成的定金,把這一年產的生絲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讓他上京買個好價錢之後再回去付訖餘款。

生意場上,誰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可家鄉的蠶農卻願意先給貨後收錢。

許文益是個有良心的商人,也不願辜負背後鄉親們的信任。可天知道他來到京城,四處詢問生絲市價時,有多絕望!

直到十一日前,他滯留京城,幾乎連住會館的錢都拿不出,終於覺著自己扛不住了,只想著把手裡那半船生絲賣出去,價錢低也無妨,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先帶回鄉里。

至於不夠的那部分只能先欠著,慢慢想辦法貼補。

但就在這種時候,就在這般絕境之中,尤芳吟出現了,然後給了他一個全新的希望。

這姑娘那天來時還戴著孝,兩隻眼睛紅紅的,把許文益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來求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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