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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危不言。
她的聲音卻又平靜下去,像是這鋪了滿地的白雪,壓得緊了,也冷了,有一種沁人的味道:“您殺皇族,誅蕭氏,滅天教,是手握權柄、也手握我性命之人,按理說,我沒有資格與您講條件。我這一生,利用過很多人,可仔細算來,我負燕臨,燕臨亦報復了我;我用蕭定非、周寅之,他們亦借我上位;我算計沈玠,如今也要為他殉葬,共赴黃泉。我不欠他們……”
身後的燕臨似在嗚咽。
姜雪寧的聲音停得片刻,已然沾了些許輕顫:“可唯獨有一人,一生清正,本嚴明治律,是我脅之迫之,害他誤入歧途,汙他半世清譽。他是個好官,誠望謝大人顧念在當年上京途中,雪寧對您喂血之恩,以我一命,換他一命,放他一條生路……”
那一瞬間,謝危是恍惚了片刻的。
然而待得她話音落地,那個名字便從他心裡浮了出來——
張遮。
朝堂上沉默寡言的一張臉,無趣乏味的一個人……
他無聲拉開唇角,陡地冷笑。
只不過姜雪寧也看不見。
心內彷彿有一團熾火燒灼肺腑,可他的聲音仍舊帶著那一種殘酷漠視的冷平:“可。”
那一刻,彷彿拉長到永恆。
然則不過是一個眨眼。
宮門裡先是沒了聲響,緊接著便聽得“噹啷”一聲清脆的響,比鋒銳的匕首見血封喉、從人手中脫落,掉到地上去的聲響。
燕臨如在夢中一般,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連刀琴劍書都愣住了。
他紅了眼,終如困獸一般,身體裡爆發出一種誰也無法抗衡的力量,竟驟然掙脫了,踉蹌著向那宮殿中奔去,一聲聲喊:“寧寧,寧寧——”
鮮血從殿內瀰漫出來。
那怕疼的、怕死人的、怯懦了一輩子的姑娘,決然又安靜地倒在血泊裡。
金簪委地,步搖跌墜。
燕臨衝進去抱起她,統帥過三軍,攻打過韃靼的人,此刻卻慌亂得手足無措,像是少年時那般哭起來,絕望地喊:“太醫,太醫!叫太醫啊——”
他沾了滿手的血。
那樣無助。
劍不知何時已倒落在了地上,謝危一動不動站在外面,看了許久,沒有往裡面走一步。
姜雪寧終於死了。
8)綠梅
燕臨的魂魄,似乎跟著她去了。
停靈坤寧,朝臣或是不敢,或是不屑,都不來拜。
只有他成天坐在棺槨前喝酒。
醉得狠了,便同她懺悔;偶得清醒,又一聲聲埋怨,恨她,責怪她,彷彿她還在世間一般……
也不知是誰忽然提了一句,說刑部那位張大人,竟給自己寫了罪詔,長長的一頁,三司會審諸多朝臣,沒有一個忍心。
於是他忽然發了瘋。
提著劍便要往刑部大牢去,要殺張遮。
下頭人來報,謝危才想起,確還有一個張遮,收監在刑部大牢,已經許久了。
燕臨自然有人攔下來。
他想了片刻,只道:“前些日抄家,姜府裡那柄劍,拿去給他吧。”
那應當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姜伯遊革職,姜府抄家,才從那沾滿了灰塵的庫房裡找出來。
劍匣開啟,內裡竟然簇新。
是一柄精工鍛造的好劍。
劍匣裡面還鐫刻著賀人生辰的祝語,一筆一劃有些稚拙,可刻得很深,經年猶在。
去送劍的人回來說,燕將軍看著那把劍,再沒有喝過一口酒,只是在坤寧宮前,枯坐了一整夜。
謝危也懶得去管他。
只是晚上看書時,見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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