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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姜雪寧心中大慟。
只因沈芷衣轉過來的一張臉上,竟是平靜如許,不起波紋。再沒有了昔日愛玩愛鬧甚至有點跋扈不講理的刁蠻架勢,彷彿對什麼都沒了興趣,無可無不可。
那是一種倦怠的感覺。
就像將一個人外表鮮豔的色彩剝開,留在裡頭的只剩下慘慘的灰白。
她的內疚與愧怍忽然潮水似的往外湧:對她千般萬般好的沈芷衣還困囿於宮中,她怎麼就敢生出趁著通州剿滅天教一役逃去天涯海角呢?
上一世她曾親見沈芷衣去往韃靼和親。
送親的使臣與衛隊從皇宮蜿蜒到城外。
可歸來卻是一具冰冷的棺槨!
姜雪寧眼淚猝不及防地往下掉。
沈芷衣卻走過來,拉了她的手,眼角下那一道疤再未用脂粉遮掩,明暗跳躍的光線下,是當年飄搖的社稷、流血的江山,在她面頰劃下的一道創痕。
她引著她到那屏風前:“看,很快我便要去往雁門關的另一頭啦。”
那竟是一幅輿圖,用墨筆描繪著雁門關外屬於韃靼的那片疆域。
姜雪寧辨認得出邊上一行小字乃是外族所用。
於是想起,當年韃靼和親,曾命使臣送來一副韃靼的輿圖,獻給沈琅:中原自古有典故,獻輿圖便等同於獻上圖上所繪的疆域與國土!
沈琅是有野心的君主。
不過割捨區區一位皇族公主,卻能換來韃靼的臣服,何樂而不為呢?
只可惜與韃靼和親終究與虎謀皮,沒過幾年,韃靼便撕毀和約,舉兵進犯。身具大乾皇族血脈的長公主沈芷衣,自然犧牲在了權力的刀戟之下……
姜雪寧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沈芷衣便淺淺地笑:“我還當你要來安慰安慰我,不成想一見了我便掉眼淚珠子,反倒要我費心來安慰你啦。聽聞今日還是你生辰,這樣哭哭啼啼可不行?好事都被你哭倒黴了,本公主可不依。”
她叫宮人擺酒菜進來。
然後拉著姜雪寧的手,也看了一眼方妙,竟沒問旁人為什麼不來,只道:“來都來了,今晚也正好喝上兩盅,只當是為你慶賀生辰了。”
方妙自來與沈芷衣不大搭得上話,畢竟仰止齋諸位伴讀裡厲害的多了去,怎麼排也輪不到她,是以雖然沈芷衣並未多關照她兩句,她也並不介意。
宮人們擺酒置菜。
她便同姜雪寧一道坐了下來,同沈芷衣飲酒。大約也是知道眼下氣氛不好,所以儘量說些湊趣兒的話逗她們倆開心,偶爾倒是能笑上一笑。
酒過三巡,煩惱全拋。
三個人都喝得醺醺然了。
方妙酒量最差,頭一個趴在了桌上。
沈芷衣酒意也上了頭,見方妙倒了,哈哈一笑,然後拉著姜雪寧要走出宮門去看十六的月亮,卻是腳底下飄飄,跌坐在了外頭臺階上。
夜深露重,臺階上溼漉漉的。
姜雪寧酒喝不少,昏過一陣,後面卻是越喝越清醒,也坐在了階前,陪著她一道,抬首望著中天那輪清冷的霜月。
沈芷衣彷彿覺得有些冷,輕輕抱了她的手臂。
有模糊的聲音溢位:“寧寧……”
姜雪寧不敢回頭看,怕對上一雙淚眼,只道:“殿下,我在。”
沈芷衣呢喃:“好怕去了就見不著你呀。”
姜雪寧望著那慘白的月亮,任由它照得自己薰染了酒氣的面頰也慘白,許久沒有說話。
有淚沾溼了她頸窩。
是沈芷衣含著笑在嘆:“有時真恨生在帝王家……”
姜雪寧顫抖起來,可這一刻胸懷中亦有莫大的勇氣衝撞起來,讓她心底那個瘋狂的念頭又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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