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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子站在琴臺那側,微斂的眸光裡似乎藏著點什麼,細長的手指搭在親身邊緣,那手勢分明是對琴之一道有所瞭解的人才有的。一股幽微的青蓮香息從她衣袖間散出,竟為她豔麗的輪廓添了幾分動人的清冷。

可這位東家不是愛極了錢嗎?

眼下哪裡像是滿身銅臭的商人?

他的目光落在姜雪寧身上,一時迷惑了。

姜雪寧卻是想起舊日一些人,一些事,輕輕皺了眉,剛要撤開扶著琴的手,樓下便有小童匆匆奔了上來:“姑娘,姑娘!”

她一驚:“清園議事結束了?”

那小童卻朝外面一指,道:“不是,是外頭有人說要找您。”

在金陵這地界兒,她認識的人可不多。

清園議事沒結束,找她的也不會是呂顯。

姜雪寧頓時覺得奇怪,人本就站在二樓琴臺上,幾乎是下意識順著小童所指的方向,朝著茶樓下方道旁望去。只目光所觸的短短一剎,整個人身形便如被雷霆擊中一般,立時僵硬!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腦海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

不可能。

京城到金陵,從北到南,兩千多里的距離,沿路要更換多快的馬、頂住多少日的不眠不休,才能在這短短的十來日裡,飛度重關,來到江南?

衛梁本是背向欄杆而立,眼見姜雪寧向著下方望去,面有異樣,不由也跟著轉頭望去。

只見道旁不知何時已來了一行十數人。

大多騎在馬上,身著勁裝,形體精幹,只是面上大多有疲憊之色,似乎一路從很遠的地方奔襲而來,經歷了不短時間的勞頓,連嘴唇都有些發白起皮。

邊上一名藍衣少年已經下了馬。

這幫人雖然不少,卻沒發出半點雜音。

連馬兒都很安靜。

衛梁雖然遲鈍,卻也看出了幾分不同尋常,更不用說最前方那人,實在看得人心驚。

而姜雪寧的目光,也正是落在此人身上。

兩年的時間過去,這位當朝少師大人,卻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仍愛那雪白的道袍。

只是長日的奔襲似乎使他形容消瘦不少,白馬的四蹄濺滿泥漬,乾淨的袍角也染汙一片,右手五指緊緊地勒住韁繩,以至於上面已經覆了一層疊一層的血痕,他自己卻似未有半分痛楚的察覺,一張漠然的臉孔抬起,看向高處的姜雪寧。

在衛梁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他的目光也輕輕轉過來,與衛梁對上。

那一瞬間衛梁竟覺悚然。

分明是那樣平緩無波甚至寂然無痕的一眼,他卻彷彿瞥見了其間隱藏的風狂雨驟、劍影刀光,然而再一回神,那眼神又如神明一般高曠深靜,沒沾半點塵埃似的移開了。

以前呂顯曾經問他,雖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倘若她這一去不再回京,你難道聽之任之?

他不曾回答。

因為他知道,風箏總是去天上飛的,可只要那根系著的線不斷,飛得再遠,也終究會回來。她對長公主沈芷衣的承諾,便是那根線。要有了這根線,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將風箏拽回來,或者順著這根線去找尋她。

謝危覺得自己像個瘋子。

千里迢迢而來。

到這時才想起,自己好幾日沒閤眼,於是忽生出一種難言的厭倦,也不說話,收回目光,便欲喚人離去。

姜雪寧自然注意到了他看向衛梁那一剎的目光,心裡原不覺得自己有何過失,然而在他斂眉垂眸那一刻,也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本不應該的心虛。

同時也有萬般的疑惑——

這節骨眼上,謝危怎會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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