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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武縣,博浪亭。

北有德水,南有官渡。四周因河水沖刷,形成了諸多沙丘池沼。此刻已至日暮時分,遠處夕陽只餘些暗紅,天色漸暗。寒風吹過,灘塗密密麻麻的蘆葦呼嘯搖擺。蘆葦已經泛黃,大片大片的蘆花隨風飄散。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錚錚琴音,伴有極具磁性的嗓音。琴音響亮,透著些許婉轉壯烈,也能聽出撫琴之人心中忐忑澎湃之情。

青年寬衣博袖,正坐於草蓆上。十指修長,狀貌如婦人好女。身材偏瘦面如冠玉,最令人詫異的是他竟未蓄鬚。這時期的男子皆會蓄鬚,除開去勢寺人或是未及冠者。秦國甚至還將剃鬚削髮當做刑法,用來懲治犯法之人。

若有儒生路過,必能聽出青年所奏為《鄭風·將仲子》。此詩看似是無知少女讓情郎莫要相會,實則是譏諷昔日鄭莊公。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

青年雙手落於古琴。

清澈的眸子藏著些殺意。

他要效仿荊軻高漸離,刺殺暴秦。

此事若成,必將令天下生變!

“君子,冷。”

身後足有八尺多高的壯漢走上前來,他揹著杆百二十斤重的鐵椎,著粗布短褐。親自為青年披上羔裘,只是說的話甕聲甕氣的不太利索。

張良難得一笑。

這位是他自東夷求來的力士,能使百二十斤的大鐵椎。此人無名無氏,乃東夷奴隸,力大如牛。曾徒手降服山彘,於數十人包圍中取敵將首級。他足足花了百金,方才自滄海君買下力士。後來,他就給力士取了個名——鐵椎!

張良看向遠處的夕陽。

如那暴秦……日落西山!

此景,甚美!

十二年的苦等佈局,終於要迎來最後一刻。自葉騰出賣母國淪為秦狗,三晉之後的姬韓便化作灰燼。他張氏三代仕韓,侍五代韓王,到他卻是斷了傳承。他痛恨昏庸無能的韓王,害得韓非客死雲陽。更恨暴秦,滅了姬姓韓國。

他並非是莽撞之人,精於謀劃。這些年來他枕戈寢甲,無時無刻不想著伐秦復韓。秦國滅韓乃國仇家恨,不共戴天。此仇……雖百世可也!

昔日秦國滅韓,為收攬人心並未大開殺戒。而後又過了四年,趁著王賁率主力秦軍攻燕薊,新鄭當時有不少勳貴都想讓他共同舉事反秦。但張良不願做無謂的犧牲,告訴他們所為只是效仿荊軻,必死之局。縱然讓他們成事,必然會迎來狠辣鎮壓。

但……沒人聽他的。

二十一年,新鄭反。

他們未能成事,遭受到秦國血腥鎮壓。他清楚的記得,那日滿城皆赤血流成河。到處都是被殺的韓人屍體,韓人最後僅存的力量就這麼糟蹋了。

那日,張良麻木的行於新鄭。望著那些曾幾何時與他高談闊論的熱血青年,化作一具具恐怖的屍體。他心中唯有悲憤,對秦國的恨意更是愈發濃烈。

夕陽時分,他在屍群中看到了他最不願看到的人——他的仲弟。彼時仲弟已經斷氣,手裡卻死死握著口斷劍,身上大小傷口超過三十處。

仲弟一腔熱血,流盡了。

張良親自揹著仲弟,就如年少時仲弟調皮失足扭傷了腿,由他揹著。仲弟尚武,年少還曾立下宏遠。將來大兄為相吾為將,你我二人共同為韓效力必能抵抗暴秦。可惜,仲弟再也瞧不見了……

回到家中,張良只是撫琴一曲。他將所有僮僕遣散變賣家產,連他仲弟都未下葬。沒別的原因,他有生之年定要親手葬秦。國仇家恨,百世亦可報!

但是,秦人比他想的還要快。新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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