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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膽子,很大,」天元帝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些,「太子仁德,但天下人未必能容你!你,你自己好好的……」
天元五十八年六月初九,天元帝病危,急召太子並內閣入宮。
時值深夜,宮中卻燈火通明,宮人們俱都面露哀色。
從昨天起,天元帝便頻頻昏迷,據太醫署說,只在這幾天了。
太子清早便來了,期間天元帝兩次轉醒,與他說了兩句,瞧著倒還好,還叫太子回去。
結果入夜後不久,突然危重!
該交代的事,天元帝早就交代過了,如今再見,倒也沒說太多,不過是囑咐內閣好生輔佐太子。
末了,天元帝還對秦放鶴道:「莫要忘了,年年清明,奏與朕知曉……」
他還想看看呢……
天元五十八年六月初十清早,天元帝駕崩,享年七十六歲。
秦放鶴曾經以為自己會嚎啕大哭,可真到了這一刻才發現,很多過於沉重的悲傷真正降臨那一刻,人是哭不出來的。
只覺得麻木。
好像所有的情感都被強行封鎖,他的大腦陷入麻木,只剩身體機械而僵硬地履行職責。
直到同樣蒼老的胡霖替天元帝站了最後一班崗,哭喊道:「送陛下!」
秦放鶴腦中突然嗡的一聲炸開,莫大的悲痛自心底翻滾而出,瞬間流竄到四肢百骸,痛得他眼前發黑。
「閣老?!」
同行送葬的人只看見秦放鶴晃了晃,一口血嘔了出來,然後便一頭栽倒在地。
第274章 落定(六)
秦放鶴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再次睜眼時,身邊赫然杵著兩位太醫,阿芙也在一旁垂淚。
見他醒來,眾人又驚又喜,又有人端藥上來。
秦放鶴的軀殼醒了,但魂魄似乎尚遊離在外,腦中空空,下意識別開臉,不讓藥湯入口。
側臉的一瞬,鋪天蓋地的白沖入眼簾,漫天紙錢打著捲兒翻飛,令他呼吸一滯,濃重的燒紙、香燭味伴著昏倒前的記憶潮水般倒灌回來。
他呆怔片刻,喉頭滾動幾下,濃重的鹹腥充斥唇舌,頂得雙目發燙、鼻腔腫脹。
啊……
原來如此。
「子歸,」阿芙泣道,「節哀啊。」
秦放鶴反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抬起,寬大的衣袖完全擋住了臉。
不消片刻,衣袖下便暈開成片水漬。
是了,陛下……駕崩了。
他這個人,似乎天生沒有什麼父母緣。
世人總說父愛如山沉默,但實際上,是因為沒有,所以沉默,難以察覺。
上輩子他便未曾感受到什麼父愛,這輩子,乾脆沒有。
師父,君父……曾經的他如此稱呼,先是算計,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覓得一線生機。可最後兜兜轉轉,竟真的得到了一些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東西。
毫不客氣地說,是汪扶風和天元帝各自慷慨地給予他關愛、支援,拼拼湊湊,成就了酷似父親的概念。
他們是秦放鶴對父親這個角色的投影,何其有幸。
現在,他的半個父親沒了。
臨終前,對方還擔心他,可他,卻暗中算計了一回……
可是陛下,臣不得不這樣做。
胸口很重,很悶,像有什麼在身體裡炸開了一般,又熱又燙,細細密密地疼。
哪怕當初被人當街行刺,命懸一線,似乎都沒有這麼疼。
「閣老,」太醫小心翼翼地在旁邊說,「您悲痛過度,以致氣血上湧,要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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