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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滕雖是梨園中的翹楚,但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跟他一樣,如此庸碌無為,被人低看一眼。
他唱唸做打,迎來送往,自然有一番識人之能。
老滕選擇元學儒,必定也是精心挑選比對之下的決定,一來元學儒品行靠的住,二來他是飽讀詩書之人,三來他是孤老,膝下無子……見了元如璧那樣聰明,自然會盡心教導視若己出。
老滕是盡其所能,為元學正謀一份正經出路。
他確實做到了,而且他看的很準,元如璧的成就,足以讓他引以為傲。
只不過他年紀漸漸大,恐怕是思念兒子之情無法按捺,於是才上京找尋。
在國子監裡謀一份門房的差事,也不過是為每天能夠看到元如璧罷了。
為此,也甘願受盡冷眼,卻仍笑臉相迎。
可惜……天不從人願。
竟成人間慘劇。
薛放想的是,其實劉博士說滕玉也積攢了些家財,倘若他不把元學正送人,元如璧又將怎樣?
薛放道:「他只管以為那樣做是為了元如璧好,卻想不到孩子離開父母,是何等心情?雖以為元如璧年紀小……可他未必不清楚那種被拋棄的滋味。」
薛放原本不懂元如璧為何竟那麼兇狠地辱罵老滕,說了這句後,心裡卻依稀明白了他當時的心情。
元學正並非愚人,他必定是看出了什麼。
四五歲也不算很小了,自己的出身難道就完全忘了?
被拋棄了的孩子,心中是何等的痛苦憤懣,所以才會口不擇言,罵的越狠,其實他心裡越是難過。
先前薛放跟楊儀說的那句如「老子罵兒子」一般,竟也是歪打正著了。
俞星臣搖頭。
薛放問:「你又有什麼說法?」
俞星臣道:「滕玉這麼做,是有他之苦衷的。你只覺著他有些家財,總能保住自己跟兒子衣食無憂?」
「不然呢?」
俞星臣望著窗外簌簌而落的雨絲:「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他是下九流的人,又有名聲,你真以為元如璧跟著他身邊,會擺脫賤籍的身份,會離開梨園安生度日麼?滕玉能在那一行熬出頭,什麼光怪陸離的沒有見過,他當然是知道這條路不能走……因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所以寧肯狠心送他離開。」
薛放一想,皺了眉。
他們都沒有親眼見過老滕,只看見過他的一隻手。
那樣保養的極好的、被誤認為是女人的手。
再加上歐逾等人的供詞,此刻老滕年紀已經大了,還引發了丁鏢等的覬覦呢。何況是年青時候的滕玉。
他又是唱戲的,時不時地過個堂會,或者被權貴、豪富等相招,他豈有抗拒之理?
薛放雖然不沾此道,但知道對於戲子而言,有些事情,確實免不了,其中的齷齪淒涼,無法言說。
俞星臣說的沒有錯,老滕大概是苦心孤詣,才給元學正謀了這樣的一條出路。
楊儀問道:「老滕說要離開京城,不知是何故?」
俞星臣看向她:「他應該是被元如璧看破身份……何況他心裡清楚這樣下去不是長久,萬一給人看出來,只會影響到元如璧。所以決定離開。」
偏偏出了意外。
如今元如璧不知下落,不知生死。
回頭到了巡檢司,還要命人制一份海捕文書。
只是聽著外頭來請願的監生們吵吵嚷嚷,三人彼此相看,都且無言。
不過,經過這件事,想必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有紈絝橫行霸道的惡事了。
天已薄暮。
屠竹找了一把傘來,薛放撐著,跟楊儀一同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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