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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家的飯菜都用不鏽鋼盆盛,炒菜喜歡用很重的醬油,看起來黑乎乎一團,放鹽多,鹹味重,適合下飯,劉崑崙和四姐就是吃這種飯菜長大的,即使出來闖世界見識了各種佳餚美味,還是媽媽做的菜最香。
劉金山心情好,拿了個茶缸子丟在兒子面前,說陪老子喝一杯,咣咣咣給劉崑崙倒了滿滿一杯劣質白酒,四姐見了,一言不發起身去做了個油炸花生米端過來,四姐的手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炸的花生米香脆不焦,是下酒的神物。
“小五,你也算有出息了,以後再多掙點錢,買個車,咱們全家風風光光的回去,蓋屋,起樓,起個三層的,你這個錢我收著,我和你娘這些年也攢了些,小四你也拿點錢出來,這個破地方你爹我是住夠了,也該挪窩了。”劉金山拈著花生米,端著茶缸子喝酒,齜牙咧嘴的很是享受,他的指甲縫裡全是黑色的汙垢,臉上溝壑縱橫,鬢邊白髮叢生,父親老了,不再是那個強悍的盲流,細想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動手揍兒子了。
劉崑崙陪父親喝了四兩酒,本想回他的“基地”睡覺,母親說大冷的天,家裡有爐子,暖和,還是在家睡吧。
寒冷的夜,劉崑崙很久才入眠,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幫自己掖被角,眯眼一看,父親佝僂的身影掀起簾子離去。
次日一早,劉崑崙和四姐啟程離開,劉金山已經幹活去了,母親送他們去公路上等車,劉崑崙說我要出差一段時間,可能要一兩年,母親就流淚了,說別像你那幾個姐姐那樣,走了就不見人。
劉崑崙心疼母親,他知道自己也許一去無回,便從當做旅費的一萬塊裡又抽出一半來塞給母親,母親當然不肯要,最後是劉崑崙見車來了,硬塞給母親,和四姐一起踏上了長途車。
近江去北京的過路車很多,始發車就一班,票很難買,通常要透過火車站的關係加錢買,臥鋪一票難求,硬座都得託人,劉崑崙是混火車站周邊的,自然有門路,他仗著年輕沒買臥鋪,原價買了一張硬座,當天晚上八點鐘,排著長隊進入正在裝修的近江火車站,登上了進京的特快列車。
說是特快,進京也要十個小時,第二天早上六點才到,劉崑崙孑然一身,只挎一個軍用帆布包,尋著座位坐下,他從小顛沛流離,經常坐火車,但是這種紅皮雙層列車還是第一次坐,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對年紀不小的母子,坐在他旁邊的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穿雅戈爾的羊絨夾克,戴金絲眼鏡,笑容可掬的很像個斯文敗類。
列車開動了,斯文敗類大概是業務員出身,話多閒不住,問對面的母子去北京幹啥,四十歲的兒子老實巴交,說母親患病,近江治不了,去北京大醫院看病的。
“這麼大年紀的老人,補個臥鋪唄。”斯文敗類說。
“沒事,用不著。”兒子說,即便是劉崑崙都能看出,這家人為了給老人治病已經耗盡家財,哪還有多餘的錢買臥鋪。
列車員查票來了,斯文敗類和列車員套近乎,說的頭頭是道,意思是想補一張臥鋪,雖然臥鋪緊張,但是列車長手裡總是保留一兩個機動的,斯文敗類很快就達成目標,拎著行李穿過旁邊的餐車去硬臥車廂了。
走了一個人,空位立刻被無座旅客坐下了,列車在夜色中行駛著,車輪和鐵軌發出單調的聲響,不多會,斯文敗類居然回來了,拿著一張臥鋪票非要讓老人去睡臥鋪,母子倆推辭了半天,才千恩萬謝的答應,跟著他去了。
又空出兩個座位,立刻有無座旅客想要坐下,劉崑崙一瞪眼:“有人!”嚇得他們沒敢坐,又過了幾分鐘,斯文敗類回來了,坐下對劉崑崙道一聲謝。
“看不出來你是個好人。”劉崑崙說。
“好人壞人,不是寫在臉上的。”斯文敗類笑了笑,“我叫韋生文,你怎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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