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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理他。

謝菲爾德左手抱著右手肘,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幾乎有些低聲下氣地問:“我怎麼惹你生氣了?”

安娜背對著他,不高興地答道:“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可以提示一下嗎?”

安娜蹙著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困惑不似作偽,不知為什麼,更加生氣了:“大色狼,你肯定幫很多女人塗過指甲油,對不對!”

“……我沒有。”

“你肯定有,”她恨恨地瞪著自己的腳趾甲,“不然為什麼塗得這麼好?”

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真的還是個孩子。謝菲爾德失笑,想了想,去套房的書房拿了一張白紙,在安娜的身邊平鋪開來,開啟指甲油的蓋子,一隻手撐在床上,另一隻手在紙上塗抹。

安娜聞到了指甲油的氣味,有些好奇謝菲爾德在做什麼,又拉不下臉轉身,糾結了一會兒,轉動眼珠子,偷偷瞟了他一眼。

幾十秒鐘的時間,他居然用指甲油在紙上畫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紅玫瑰,花瓣形狀自然,色彩濃淡適中。明明他的手上只有一個顏色的指甲油,卻塗出了光影漸變的感覺,花瓣的尖端有些許留白,是冬季晶瑩的雪花,墜落在鮮紅色的花瓣上。

安娜頓時忘了跟他賭氣,坐起來,滿眼驚訝地望向他:“你會畫畫?”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油畫。”謝菲爾德輕描淡寫地答道,然後轉移了話題,“我只給你一個人塗過指甲油,這下信了嗎?”

“信了。”安娜拿起那張畫,越看越覺得精妙。她不懂畫畫,卻知道很多人想要畫到這種程度,必須先用鉛筆打底,標出花瓣的褶皺和明暗層次,再用專用的畫筆勾勒出花瓣的形狀,謝菲爾德只用指甲油的小刷子就畫到了這種程度,可見他在畫畫上的天賦,絕不比她在表演上的天賦低。

謝菲爾德見她不再生氣,笑了笑,蹲下來,繼續給她塗還沒有塗完的腳趾甲。

安娜好奇地問道:“你畫得這麼好,為什麼沒有當畫家呢?”

謝菲爾德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因為父母不允許。”

安娜沒明白,作為一個叛逆少女,她從來不在乎布朗女士的意見。要是布朗女士不贊同她去演戲——不贊同就不贊同唄,跟她會不會繼續演戲,半分錢關係都沒有。所以,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謝菲爾德會因為父母不允許,而放棄成為畫家。

謝菲爾德沒有告訴她具體的原因。

他的父親和瑪莎的丈夫一樣,是上議院的議員,同時也是貴族的後代。他母親的姓氏雖然不如父親的尊貴,但同樣是貴族出身,總是一身厚重的長裙,戴著鑲嵌著羽毛的寬簷帽,坐在花園裡品嚐下午茶。小時候,他曾因為放下茶杯時,茶匙與杯耳的方向不一致,而被母親懲罰當眾清洗整個莊園的茶具。

漸漸地,貴族繁重的禮儀植入了他的骨血,成為了他的骨髓,他的血液,他靈魂的一部分。

他曾表現出極高的繪畫天分,尤其是油畫,令藝術老師讚不絕口,希望他能去藝術學院深造。然而當時,世界格局動盪,到處都在打仗,藝術家是最危險和最沒有前途的職業。他的父親辭退了他的藝術老師,沒收了他的畫具,告訴他未來只能成為政府官員。

所以,從小到大,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從父親手上奪回人生的控制權,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

他做到了,成功擺脫了家族的勢力,現在人們提起謝菲爾德,最先想到的都是柏里斯·謝菲爾德,而不是他的父親和他的家族。

但他卻失去了在藝術上更進一步的可能性,現在再拿起畫筆,只能畫一些簡單的靜物,永遠無法像那些精研幾十年的大師一樣,在色彩或線條上注入蓬勃、活泛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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