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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疏月將燈放在床榻對面條坐上。回過頭來像榻上的人看去。

他朝裡躺著的。這是他睡覺的習慣。

在他出的天花的那段那段時間,兩個人在養心殿相處下來,王疏月對於皇帝的起居飲食都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他睡覺其實很淺,也不大安穩。

甚至幾乎不在其他妃嬪宮中留住。侍寢這種事情,都是命敬事房傳人到養心殿外的圍房裡候著,行完事又叫送回圍房裡。何慶那張嘴跟王疏月說過,皇帝習慣一個人休息,不然便睡不好。他從小的時候到上書房唸書時起,就是四更天起身,這麼多年下來,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除了大病襲身,他從來沒怠倦過。

張得通說皇帝不痛快。

權勢滔天,不痛快。這兩件事,可真矛盾。

王疏月還算喜歡看他睡著的樣子。

再凌厲的輪廓,在小燈昏暗的影子裡都會柔和下來。

王疏月不是一個忸怩的人。也不是看不清處境。

自入宮時起,她就做好了為嬪妃的準備。

她並不那麼排斥皇帝與她行房事,這畢竟是皇帝的權利,也是她該身為妃嬪該做的事。正如她母親所說,女人在這世上沉浮,要緊的是守著自己的心,而不是身子。

身子用來求一方遮蔽。

心才是自己倚仗。

因此她執念不深,哪怕有畏懼,惶恐,她都沒想過要避。

所以王疏月說她懂,是真的懂。

但皇帝卻睡了。

也許是真的累了,又或者他並不打算接納她王疏月這個差點嫁給賀臨的女人。只是在生死之間,她沒什麼指望地撐著這個從前萬人撐扶的帝王走了一段原本只能獨行的路。皇帝因此動了憐憫心,不願意看王府真把她逼死吧。

有這份情,其實已不容易了。

王疏月挽過耳前的碎髮,心情疏朗起來,抬頭望向窗隔外的明月。

月色已經亮起來了,月光靜靜地,斜穿過步步支錦摘窗。

翊坤宮的頭一夜共處,又成了養心殿的樣子。

他在榻上躺著,她呢?

她也不能這樣站著不是。

王疏月藉著光看見了張得通上夜的那方墊子,看在他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份上,再守他一夜吧。

想著她正要坐下去。

如今穿著嬪妃宮服,並不比以前那麼方便,哪怕坐下去,也總有什麼瓔珞配飾在牽絆。王疏月不舒服,又撐著站起來。

誰知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上來。”

王疏月一怔,榻上的人並沒有翻身,只是把身子往裡頭挪了挪,順手扯了一半枕頭出來。

“奴才不敢……奴才還是給皇上夜。”

“王疏月,朕的宮裡,沒有嬪妃給朕上夜的規矩,朕叫你上來你就上來。”

“是……”

他就這麼霸道,話又是砸臉來的。

王疏月只得彎腰脫了鞋,沿著床榻的邊沿兒,側身躺下來。

“你身上什麼東西,膈著朕了。”

“是,奴才……”

“把衣服脫了。”

“啊……”

這一聲“把衣服脫了。”說得王疏月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兒。

心裡暗嘲自己,說什麼想得通透,怎麼連這麼一句話都抵不住。

好在,說話的人說了這句話以後也沒聲了。

只是呼吸宣告顯比剛才重了不少。

越是有起心動念,越不能讓人看出來。越要逼著自己壓抑下去。皇帝與大清複雜的政治一道沉浮了十多年。早已習慣這樣的自守之道。可這種行事方法,對著女人吧,卻總是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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