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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敏之如此訴說之後,武后第一便把武三思叫來,當面喝問是否有此事。

果不其然武三思抵死不認,畢竟對他而言摩羅王已死,死無對證,武三思唯一吃驚的是為何世間會有人知道此事。

可武三思雖巧舌如簧,但種種表演,自瞞不過武后的雙眼,在聽說有人看見了他跟摩羅王的合謀之時,那兩隻鬼祟的眼睛瞳孔收縮,第一時間透出一種心虛的駭然。

武后看的明白,恨不得立刻將武三思打死。

但同時武后也知道,就算武三思跟摩羅王設計,他也未必知道摩羅王是讓敏之刺殺自己。

看在他還算得力的份上,武后只將他敲打了一頓,命他自行警醒便罷了。

故而最後,所有的怒火,都落在了最後的阿弦身上。

可是,看著阿弦被金吾衛帶走,武后心裡極大地不適起來:她覺著自己可能做錯了。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喜歡,就像是從來胸有成竹篤定自若的人……忽然有了一絲兒瑕疵。

就好像方才她發現崔曄在她面前也露出了這樣一個“瑕疵”。

——要知道,就算當初點撥他儘快處理盧煙年之事,崔曄都未曾如此失態。

含元殿內,君臣兩個,各懷心思。

各自的心潮澎湃,似雲氣翻湧,如海上潮生,卻又各自按捺,隱忍的隱忍,剪除的剪除。

最後,各自又歸於平和冷靜。

武后先行笑了聲,然後若無其事道:“這個十八子,雖然行事鬼祟不為人喜,倒也是個有膽敢說的性子。”

崔曄道:“阿弦年幼無知,有口無心。”

“你錯了,”武后道,“他雖年幼,並不無知,有口,也有心。不過他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我從未懷疑過崔卿。”

崔曄垂首:“多謝娘娘。”

武后深深打量:“不過我很是不解的是,崔卿你對他著實是……與眾不同,難道,僅僅是因為當初的救命之恩?”

“起初如此,但……”崔曄垂首,忽然不想再加任何的矯飾,“但是讓臣想要不顧一切護著她的,是因為阿弦的赤子之心。”

武后微微動容:“赤子之心?”

崔曄道:“是,她從小兒雖顛沛流離,卻仍不失初心,雖歷經生死波折,見慣世態醜惡,仍著向光明,她著意對任何人都以真心相待……”

老朱頭,陳基,虞娘子,袁恕己……一個個人影從眼前而過,或許,還有他自己。

他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心裡卻是碧海潮生:“如果可以,臣願意傾盡所有,護她平安。”

目光相對。

武后忖度:“那你……要如何護她平安?”

崔曄搖了搖頭:“臣不能。”

她有些意外:“這般輕易就說不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笑:“崔卿,你是否有所怨言?”

崔曄道:“臣只是在自省,方才的確是意氣用事,已經失去人臣的本分。”

武后尋味“意氣用事”四字,一剎那心亂。便沒了再說下去之心,草草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

崔曄拱手行了個禮,平靜如水地退出殿去。

禁軍大牢。

阿弦坐在角落,看天觀地,心想:“我跟長安雖有些緣分,跟長安的牢獄卻最是有緣,一來就在京兆府大牢裡混吃混喝了許久,現在又跑到禁軍的牢房裡來騙住。”

她默默地比較兩處地方:“禁軍的牢房不如京兆府的稻草厚實,但京兆府的不如禁軍的乾淨,總之各有千秋。”

但最讓阿弦覺著奇怪的是,在京兆府的牢房裡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鬼,可是這會兒,卻一隻也未曾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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