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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並不立刻就睡,先去柴房看了看袁恕己的坐騎。
之前她蒐羅了些乾草,這匹馬兒卻並不肯吃,只喝了幾口水,阿弦打量片刻,忙跑到堂下,在抽屜裡找出一個紙包,果然發現裡頭有兩顆沒吃完的飴糖。
那匹馬兒睜大眼睛溫柔而好奇看著她,大概是聞到甜香氣息,終於伸嘴過來,將阿弦掌中的糖果捲入口中,靜靜地吃了起來。
阿弦趁機摸了摸他結實的頸子,皮毛彷彿緞子般光亮,馬兒也馴順地由著她動作。
因袁恕己的“造訪”,本是悲涼的夜晚,忽然多了幾分生動的喜歡。
阿弦靠在馬脖子上蹭了蹭:“勞煩你載著大人過來找我,暫時就委屈你一晚上,明日我去集市上買些上好的食料給你。”
玄影站在門口,有些吃醋地歪頭嗚了聲。
臨近年下,長安城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中書令許敬宗,忽然上表請辭。
許敬宗在奏疏裡所寫,無非是自稱自己年邁昏庸,不能再為朝廷效力等,故要急流勇退。
高宗終於準了他的請求。但雖然容他辭官的話,卻不許他遠離長安行退隱之實,仍留他在朝中效力,且一概俸祿照舊。
這日,許敬宗從宮中往外,正碰見賀蘭敏之帶著阿弦迎面而來。
這兩人自然都是許敬宗的心病,可面對賀蘭敏之,許敬宗卻仍是隻能壓住心中的憤懣虛驚,面上略略陪笑。
敏之淡淡道:“許公進宮如何?”
許敬宗道:“陪陛下說了會兒話而已。周國公如何?”
敏之道:“巧了,也是陛下召見。”
許敬宗呵呵兩聲:“怪道方才陛下有些神不守舍,想來一定是在等周國公了,您快請。”
這會兒正在丹鳳門前,每次敏之進宮,所帶僕從均在此等候。
敏之便對阿弦道:“小十八,不要趁著我不在四處亂跑。”叮囑過後,便搖搖擺擺地入內去了。
阿弦立在丹鳳門側,這會兒許敬宗正要上轎,見敏之走了,便遲疑地回看阿弦。
正阿弦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對,許敬宗道:“若非知道不可能,老夫幾乎以為,那夜是你跟賀蘭敏之合謀做了一場戲。”
阿弦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著實對這位老者絕無好感,滿心厭惡。
許敬宗看著她冷然的目光……眼前卻頻頻閃現那夜府中廳內對峙的場景,那時候他眼前所見明明正是這個看著有些古怪的少年,但總是不自覺出現的,卻是那景城山莊的女奴。
許敬宗終於說道:“十八子,這世間果真有鬼神之說麼?”
阿弦不答反問:“您問這個做什麼?”
許敬宗沉默。
就在許敬宗想要放棄上轎的時候,阿弦道:“許大人。”
許敬宗回頭。
阿弦道:“撇開鬼神之說不提,這世間是有因果的。”
許敬宗皺眉。
阿弦道:“當初我去李大人府中,質問他為何要那樣對待一名弱女子,他振振有辭對我說,劉武周是謀逆之人,他的親族隨之獲罪,自也是待宰殺的牲畜一般,所以他對待牲畜做些禽獸行徑,是理所當然。”
許敬宗喉頭一動:這的確像是李義府所能說的話。
阿弦道:“我當時並沒有回答他,但是現在,我想說的是,人之所以稱之為人,是因為頂天立地,亦明白禮義廉恥信,跟禽獸絕不等同,當一個人自比禽獸的時候,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他也一定會自食惡果。”
世人只看見李義府被流放嶲州,受盡流離之苦被疾病折磨而死,卻不知他所種之惡果,並未因為死亡而終結。
阿弦並未細說,許敬宗卻彷彿嗅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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